古风故事我是太子的药人,每夜为他治疗他

  我是一个药人。

  所谓“药人”,就是从小食药、沐药、熏药,年满十四即被送进皇宫,给那群注定活不过三十岁的皇族们当一颗随时取用的救命丹丸。

  我不明白,既然注定三十而殇,为何还要搭上另一条命。

  母亲不语,只含泪望着我。

  我不想让她哭。

  “娘,你放心吧,我可是太子殿下的药人,宫里不会有人敢欺负我的。”

  药人,那也是分等级的。

  就比如我,因为天生气息纯正,从小就被钦选为太子的药人。

  旁人想要取用,那也得太子点头才行。

  母亲看了一眼我浑圆的体格,摇了摇头。

  “娘不是担心你受欺负,娘只是担心,终有一日你会被炖成一碗肉汤啊!”

  这话我没法接。

  太子因早产而体弱,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我和他究竟谁吃过的药更多。

  传言说他快不行了。

  我抬起头,偷偷打量琉璃石阶上那个“快不行了”的男子,果然透着苍白之气。

  他察觉到我的小动作。

  “你叫玉竹?”

  声音虽然好听,但淡薄似雾,像下一秒就要散开了似的。

  “你是孤今年第四个药人,怕吗?”

  怕啊,死谁不怕。

  可我脱口的却是另一番话。

  “臣观殿下面色,知您五脏皆虚,肾由甚,不如这就让臣为您诊治吧。”

  我牢记自己的本分,准备取刀放血。

  石阶上顿时一阵猛咳。

  “你、你一路辛苦了,先随阿喜下去休息吧。”

  蒙上大赦,我走得毫不迟疑。

  哪知偏殿距这里还不到百步。

  “喜公公,皇家用地很紧张吗?”

  我很好奇,堂堂太子居所,居然比我在灵药谷的地盘都小。

  阿喜面色一滞,“玉姑娘,您住得近些,若殿下传召也方便。”

  哦,懂了。

  他们是担心万一太子有恙,我这颗药丸子离得太远,来不及救治。

  不过我得纠正他,我不姓玉。

  “玉竹是我的艺名,味甘略苦,养阴润燥,俗名‘委萎’。”

  阿喜面色更加凝滞。

  我连忙闭口。

  害,我怎么就忘了,他家主子肾虚,怕是听不得“萎”字。

  承乾宫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
  虽然太子现在还没有吃我的打算,但上门找茬的人也不少。

  就比如现在。

  “你叫玉竹?”

  眼前的女子盯着我,眉眼皆是蛮横。

  “就你这身量,哪里跟‘竹’搭上边了?”

  好吧,我承认,我的形状的确和“森疏玉质,翠筠琅”的竹君没什么关系。

  可我是药人,谁要和她比这个呀!

  于是我挺直跪着的脊背,答得郑重而大声。

  “回公主,您说的对!”

  月桥公主愣了两息,扬手便是一鞭子。

  “我羞辱你,你应该反驳,应该大骂!你默不作声,是看不起本公主吗?!”

  只差半寸,那鞭子就会抽到我身上。

  我抖着肩膀,把头垂得更低了,“公主明鉴,臣不敢忤逆公主。”

  “无趣!无趣至极!”

  月桥一连唾了两声,狠狠地丢下一句话,“但愿你能活得比前三个废物久一点!”

  我叩恩起身,趁人不注意时,迅速扯掉了垫在膝盖下的厚布。

  阿喜关心道,“姑娘不生气?”

  太子虽不见我,却把他拨过来照顾。

  日子久了,我和他倒成了无话不说。

  “公主嘴虽毒,心却善,我气什么。”

  我瞥见他手中的食盒,咽了咽口水,“今天又是什么?桂花糕?杏仁露?还是桃仁蝴蝶酥?”

  阿喜笑着摇摇头,打开食盒,一阵我从来没闻过的香气钻入口鼻,扑腾着往胃里蹿。

  “是红烧狮子头。”

  他拿起随食盒附来的唯一一双银筷,“姑娘当真不尝一尝?”

  咕咚——

  糟糕,口水吞得更大声了。

 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,“不用!”

  太子这厮刚好和月桥相反,表面仁善,内心却无比阴毒。

  明知道我只能吃那些没甚滋味的草根树皮,却还日日让人送饭食过来,一连数月都不待重样的。

  杀人先杀胃啊!

  阿喜吃得开怀,我怎能忍。

  “明日你也不许吃了,留着讨好公主用!”

  万万没想到,月桥竟会中毒。

  我被关在阴暗湿冷的牢房,四周一股子霉味儿。

  怎么会这样呢?

  这宫里,有谁会想要害我呢?

  我百思不得其解,趁着被嬷嬷审讯的功夫问了出来。

  “你一个卑贱的药人,别人害你作甚!分明是你记恨公主已久,想要毒害于她!”

  夹指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,我只上了一回就疼晕过去,再醒来时,两只手已经肿成了萝卜状。

  当夜我便起了高热。

  迷迷糊糊间,我好像看到了娘亲的脸。

  “娘,我骗了你,这宫里比的不是谁的血更管用,欺负我的人可多了……”

  这几月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,怕太子要来吃我的肉、饮我的血,又怕他突然挂了要我陪葬。

  还要约束克己,拒绝他随时丢过来的、不安好心的美食诱惑。

  我可太委屈了。

  ——据阿喜事后回忆,我那天哭得比对着狮子头咽口水还响。

  “娘,你怎么这么硬啊?”

  我抱着她,埋头在她身上嗅了一口,“还这么虚。”

  娘亲身子一僵,旋即温柔地拉起我。

  “玉竹,跟我回去。”

  回?

  回灵药谷吗?

  我一个轱辘爬起来,像从前那般攥着她的袖口。

  身后似乎有人来拉我,被她轻轻拂开。

  “玉竹,宫里的饭好吃吗?”

  “好闻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我没吃,我得保持药性纯净。”

  娘亲默了一瞬,“玉竹不必这么辛苦,太子他未必会用你。”

  “娘亲这话,是担心太子骨骼惊奇,会掠过救治直接狗带?”

  我跳起来去捂她的嘴。

  “这话可说不得!他虽然肾虚,但我也不能因此放弃他呀!”

  咦?

  娘亲和我身量相仿,我为什么要跳起来?

  总觉得分开这几月,娘亲像是长高了不少。

  “玉竹。”

  娘亲轻声训斥,反手扣住我的腕子,力气出奇地大。

  拉扯间碰到了我的萝卜指,我嘶吼着弹开。

  娘亲遂又柔和下来。

  “别乱动,先让大夫看看你的手。”

  微凉的药膏缓解了十指的刺痛,我攥着她的袖口,终于在熟悉的药香中沉沉睡去。

  压根就忘了,娘亲从不唤我“玉竹”。

  “臣有罪,公主是代臣受过,请让臣为公主救治吧!”

  醒后,我跪求太子让我去探望月桥。

  这一次他没有坐在高高的琉璃石阶上,而是坐在我的塌前,手边还放着一碗药汤。

  “月桥无恙,先喝药。”

  那只端着药碗的手就这么撞进我眼里,皮肤透白,仿佛裹在血管上的一层薄纸,直晃得我眼晕。

  只是那袖子怎么皱成抹布一样?

  我慌忙低下头,“臣无需,臣自己就是药。”

  “是药也是人,人发热,就该吃药。”

  上位者的威严不容分辩,我只好一口闷。

  临出门前,阿喜追了上来。

  “姑娘,让奴随您一同去吧。”

  我懂,他是担心我被月桥抽。

  可床上那人虚汗满额,恐怕连拿鞭子的力气都没有,更别提抽了。

  “你、你还敢过来!?”

  月桥挣扎着撑起上半身,脸上红晕未褪,气势倒恢复了七八成。

  “来人呀,把这颗丸子给本宫拖出去,蒸了!”

  没人动。

  除了我。

  噗通——!

  饶是垫了厚布,两膝仍是一阵钝痛。

 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狰狞。

  “臣特来向公主请罪!臣已获太子应允,这就取血奉与公主!”

  手起刀落,阿喜甚至没来得及阻止我。

  月桥的脸刹那变得扭曲。

  “你说,太子应允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太子应允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太子应允?!”

 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

  她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惊愕,我也同样。

  “臣不敢欺骗公主,的确是太子应允啊!”

  月桥盯着那碗血,脸上缓缓绽起一抹笑,血色下尤显诡异。

  “行了,你回去吧。”

  她放过了我,我却更担心了。

  “阿喜,太医有没有说,公主是中了什么毒?”

  竟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的性情发生这么大变化,这毒性,都可以和《毒物妖妖灵》上排行第一的“永炎”比肩了。

  阿喜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清楚。

  他替我裹了手腕。

  “姑娘下次莫要动不动就割腕了,伤口这么深,瞧着怪骇人的。”

  我狐疑地看着他,“你是新来的吧?”

  “奴从小就在承乾殿伺候。”

  “那你没见过这类伤口?”

  “未曾。”

  咦?

  难道从前那三个药人,连取血的过程都没经历,就直接被送进蒸屉了?

  药人血乃大补之物,太子这么做,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呀!

  我再次跪了下去。

  不是为我那三位前辈的可悲命运哭泣,而是有人拿石头打了我的膝盖窝。

  我是被打跪的。

  “就是她!那个害了皇姐的药人!”

  “别瞎说,她哪是什么药人,分明是药猪!”

  “对对,是药猪!哈哈哈哈!”

  阿喜急忙在我身侧蹲下,“姑娘且忍忍,这几位小祖宗是皇叔家眷,可惹不得!”

  我懂,奚落谩骂,乃属皇族特权。

  我死死按着腕子,血色弥漫,疼得我笑了出来。

  我朝这几位小主子恭顺行礼,他们却还不肯放过我。

  弹弓再一次抬起,这一回,他们瞄准的是我的眼睛。

  疼。

  错觉,不疼。

  “是二殿下!快跑啊!”

  一息之间,鸟兽散。

  那人挡在我身前,一袭玄色长袍,头顶的玉冠比太阳还耀眼。

  他捡起地上的弹弓,塞到我手里。

  “怂货!下回再看见这几只崽子,你就和他们对打!出了事老子给你兜着!”

  我噗嗤一声乐了出来。

  “多谢二殿下。”

  传闻二皇子生性阴鸷,手段狠辣。

  曾有宫女不慎将他心爱盆栽的叶子碰掉了一片,第二天就被他种进池塘,要她长出一模一样的一片出来。

  实乃皇室第一歹人也。

  可我面前的这个人,护我于苦难,挽我以尊严,我实在不能把他和“歹人”画上等号。

  “二殿下,茶要凉了。”

  那是我亲手晒制的花茶,太阳花热烈如火,最配他。

  “二什么二,我没名字吗?”

  他瞪着我,我连忙改口,“远煊殿下。”

  远煊许是对我的茶没怀什么期待,是以才轻轻呷了一小口。

  然后那双眸子就亮了。

  “好茶!没想到你这丸...不是,你这竹子还有这等手艺!”

  “谢殿下夸奖。”

  我乐呵呵地准备给他拿一包带走,起身转头,竟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太子。

  风掀起他宽大的衣摆,脊背挺直,整个人似被扯成一面旗帜。

 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却没错过他声音里透出的阴凉。

  “是孤来的不巧,打扰了。”

  远煊起身便走,“小竹子,下回再来找你喝茶啊!”

  经过太子身侧时,他故意一撞。

  那面旗摇摇欲坠。

  我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他。

  几尺的距离,足以让我看清他眼底,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。

  我以为他会同我说什么,可稳住身形后,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,矜漠自持的太子饶风了。

  想了想,我还是决定同他解释。

  “远煊殿下只是顺手救下了险些被弹弓打伤的臣,臣也只是在谢他的恩而已。哦,这是臣亲自配制的花茶,绝对无毒,太子您要不要尝尝?”

  他没有动手,只动了动唇。

  “远煊,太子,你倒是亲疏分明。”

  “额......”

  好在他并未就此事继续纠结,而是直接进入了下一话题。

  “自今日起,未经孤的允许,你不得踏出承乾宫半步。违者,立斩。”

  ???

  “不是,殿下,殿下?”

  阿喜拦住我,“姑娘,殿下这么做,许是为了你好。”

  “那还等什么,快去求他别对我好啊!”

  我推开他,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朱漆大门在我面前缓缓阖上。

  我的天,从此真正变成了四角四方。

  伺候的宫人得了命令,禁止和我说话,整个偏殿安静的如鬼宅一般可怕。

  就连我唯一的朋友阿喜,也在三日后被调走了。

  “姑娘放心,奴会来看您的。”

  我含泪攥着他的手,几乎快把他薅秃了皮。

  “那你可一定要来啊!我等着你!”

  “嗤——”

 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。

  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在这儿挥泪送情郎呢。”

  我虚心请教,“情郎是什么?有狮子头好吃吗?”

  “你能不能别光记着吃!”

  远煊恨铁不成钢,从怀里掏出话两沓话本子甩在我脸上。

  “好好看!看完你就知道情郎好不好吃了!”

  没错,这里之所以没有彻底沦为鬼宅,是因为他时常溜进来看我。

  还每次都给我带些阳间的小玩意儿。

  他对我这么好,我只有,唉。

  “第七十八声。”

  他斜倚在塌上,鞋底毫不客气地踩在我睡觉的地方,“说吧,有什么烦心事?”

  “唉,我不纯了。”

  噗——!

  我刚泡好的花茶就这么被他喷了出来。

  远煊见鬼一样地看着我。

  “你和那个、小太监?”

  我双眼迷茫。

  “难不成是和、太子?!”

  我表情困惑。

  他直接跳了起来。

  “还真是太子啊!快给我讲讲,你是生扑还是硬上?他是酒后还是迷情?”

  我心疼地看着他脚下的荷纹锦衾,那可是今早才换的。

  “这事儿吧,还得从三天前我被禁足说起。”

  从那一餐开始,太子就不允许我再吃草根树皮了,顿顿送过来的都是人类食物。

  可恶的是还找人监督,彻底破坏了我绝食的计划。

  “玫瑰酿、烂酥肉、雕花鸡……你说,我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,嗝——”

  我一样样细数太子送来的罪行,远煊的表情一寸寸龟裂。

  “我问你,你把他当什么?又把我当什么?”

  嗯?

  这话说的,怎么和灵药谷二丫出嫁前的那一晚,她的小竹马带哭腔的质问一模一样?

  我想了想,老实回答,“衣食父母,异性兄弟。”

  远煊笑出了泪光,眸中凶骇像是要把我撕掉。

  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的兄弟和你的衣食父母有杀亲之仇!”

  ?!?

  不等我有所反应,他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,只丢下一句话。

  “那些话本子,给老子好好看!”

  哦,看。

  我连晚膳都只囫囵吞了只醉鸡,窝在榻上哭得肝肠寸断。

  “呜呜,公主远嫁和亲,将军入朝相护,真是太好哭了!”

  月桥一鞭子把我抽起来。

  “混账!本公主还在这儿呢,你就巴不得我去和亲!”

  我看着到处纷飞的鹅羽,心头一阵抽痛。

  好嘛,先是被踩,然后被抽,这锦衾算是彻底不能要了。

  月桥是太子唯一允许可以进来看我的人,即便她毁了我的被子,我还是把话本子分享给了她。

  在我们灵药谷,姐妹都是一起分享的。

  谁知她感兴趣的却是送本子给我的人。

 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鞭子,立刻决定出卖远煊。

  那一刻,月桥就像点燃了的烟花。

  “你到底懂不懂!我哥把你关起来,就是不想让你和外界接触!他都是为你好啊!”

  真的吗,我不信。

  “自由,是除了灵魂外,唯一应该被你自己主宰的东西。”

  那是话本子上,我最喜欢的一句话。

  太子主宰了我的东西,剥夺了我的纯洁,还美其名曰“为我好”。

  好个屁。

  月桥肉眼可见地愤怒。

  “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二皇子和我哥势同水火,他来见你,肯定是想先害死你,再谋害我哥!”

  害死我?

  我瞬间想到那个又阴又冷的地牢,“你的毒,是二皇子下的?”

  “除了他还能是谁!”

  言外之意,她没有证据。

  月桥带走了我的话本子,还让人封了窗户。

  这回好了,我连四角四方的天都看不到了。

  是夜,我被疯狂摇醒。

  “姑娘醒醒!太子快不行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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